张雪峰成为顶流本身就是这个民族的悲剧

  我希望张雪峰老师的粉丝先不要急着骂我，我批判的不是张雪峰本人，而是他所代表的“纯粹现实主义”。我反感的也不是张雪峰老师输出这种观念，而是反感这种观念产生的土壤。

  张雪峰能成为顶流，有其优秀的口才和专业能力，但更重要的是环境使然。高考填报志愿能形成一门产业，这是我们的“特色”，更是我们的悲哀。

  最近，张雪峰在直播中因“我孩子要报新闻我把他打晕”的言论被全网热议，随着此事越来越出圈，他的争议已不局限于要不要报新闻专业，而变成一场理想和现实的对决。

  张雪峰的大部分观点其实没有错，所有他批判的专业，确实没有“竞争力”，即行业门槛、平均薪资、就业难度和发展前途低于平均水平。

  为何他说了实话依然会被喷呢？重点是，每个人的禀赋和兴趣是不一样的，现代教育方法的理念认为，人的主观能动性必须建立在热爱的基础上，才能把事业做出彩。

  而且，大学教育滞后于市场需求，一些现在热门的专业，并不代表四年后依然“吃香”，最典型的就是生物医药，从大火到冷门，也就十年不到。

  张雪峰被争议的点，投射到整个社会，就是人们应该听从于内心的热爱，还是服从于眼前的现实？这是一个极其纠结的问题，我也没法给出答案。

  我的路径显然是热爱，我大学学的旅游酒店管理专业，然后去了报社，后来做咨询和自媒体，我就从来没考虑过干哪行赚钱，喜欢做什么就去做，26岁实现年薪百万，自费办欧盟永居。

  但是这种路径不太容易复制。首先，大多数人的生长环境塑造了按部就班的性格，我们的教育体制从小就是给你设置各种标准答案和目标，让你像做任务一样按部就班完成，获得奖励。

  这种模式不在乎热爱和个性解放，用纯粹的现实利益来激励或威胁你服从于规则，很多人无法逃避，并自我劝服直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我认为，这类人是全部符合张雪峰老师的建议的。张雪峰从不谈理想，只谈现实，从不谈精英，只讲最普通人的成功概率。

  我们不应该过分苛责张雪峰的现实主义，而应该询问，本应属于年轻人的那份理想为何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是什么原因让社会源源不断制造平庸的循规蹈矩？

  一个国家、社会、民族的生命力，一定不来自于循规蹈矩。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和创造，都发自于内心的热爱，而不是预设目标和计划。

  当本该最有活力的年轻人，被就业压力、贫富差距、房价压的喘不过气，将本就逼仄的理想空间进一步压缩，使他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这才是“张雪峰”能成为顶流的原因。

  张雪峰代表了一种最稳妥、最现实的处世方式，我不寻求改变规则，而是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适应规则。适应规则的结局就是进入无休止的内卷，在无差别的标准化竞争中靠内卷取胜。

  他有一个非常经典的视频被许多家长传阅，是他在课堂上扯着嗓门给学生训话，说考试是你们一辈子最轻松的事，因为学习不好你就要去干销售，男生陪酒配到吐，女生给人调戏云云。

  这个视频里不少人当场痛哭，发誓要好好学习。我想起有部电影叫《华尔街之狼》，里面的大资本家用贫穷的恐怖来激励手下努力赚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我却觉得非常变态。

  一个有道义感和勇气的人，应该想到的是怎么阻止男生必须陪酒、女生必须被摸这样的事发生，因为这并不是考试失败者必须承担的命运，在法律和道德面前人人平等。

  人格完整者的关注点是公平正义，即使现在很渺小，等我有了能量也会因不公正发声、为人的基本尊严说话。当社会有了公正的规则作为安全网，自然不必害怕会因一场考试跌落深渊。

  而张雪峰们的态度是，去都扯淡，你只要混的足够牛逼就不用受这苦。什么公平道义能当饭吃吗？我听说张雪峰从小的地方民风比较恶劣，自然很难产生什么“责任和道义感”。

  这个逻辑没错，如同在丛林中拼命奔跑，躲避猛虎追击的旅行者，指望自己不会是最后一个，祈求老虎在吃饱后放过自己，他只关心自己的生存，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如果你是老虎，你会无比开心。因为团结起来的旅行者本可以给你的捕猎造成极大的困难，但现在你可以逐个击破，你是规则的制定者，最喜欢的就是无条件服从你规则的人。

  张雪峰们不屑于对现实进行批判，他们从适应现实中汲取营养，并将恐惧投喂给那些对人生充满迷茫的人，让他们接受规则而拼命奔跑，祈求大棒不会砸到自己头上。

  张雪峰的成功来自于向现实跪的彻底，但我不想骂张雪峰，即使明天他被全网封杀，也依然会有千千万万个张雪峰，扮演着教师、学校、家长、补习机构的角色，源源不断地制造“标准品”。

  这是一种新环境下的生存策略，我们该反思的是：年轻人应有的热血和活力去了哪？为什么欧洲的教育能充分的发挥儿童的能动性，而我们还在坚持标准化？最终加入到庞大的内卷大军？

  你可以去问问那些在高考前报专业的孩子们，有多少人对社会分工和职业规划有基本的概念？有多少人对将要学习的专业有真正的憧憬？是谁让他们脱离了现实，成为了考试机器？

  是谁剥夺了他们接触社会和实践的机会，让他们在选择人生的关口上，发现了自己并不热爱所有的事情，而一旦没有了别人规划的目标就会变得无所适从？

  报高考志愿能成为一门产业，而且制造张雪峰这样的顶流，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没有一点一个民族能培养出如此多连自己未来要做什么都要靠标准手册和网红老师来指导的年轻人。

  我想，有思想和热忱的孩子自然不会是张雪峰的受众，而多数的标准品，在得到了“建议”后或许能在内卷的道路上少走一些弯路，但这对我们整体的幸福不会有任何提升。

  我们大可不必关注张雪峰的言论，问题的关键早已是“房间里的大象”。遗憾的是，骂张雪峰们很容易，可真正愿意正视问题、处理问题的，却少之又少。

  我希望年轻人是昂扬向上、不被现实所困的，浑身散发着鲁莽和自由的气息。我最怕年轻人老气横秋、深谙世故，张口闭口就是“只能”、“应该”、“必须”，去学那些根本不感兴趣的专业，做毫无意义的工作，然后满足别人的期待，却从未真正为自己而活。

  觉醒吧，年轻人，你们的生命是上帝赋予的礼物，不要去糟践它。不要把你们人生的可能性局限在“报什么专业赚钱”上，幸运只会眷顾热爱生活的人，任何不起眼的事情，只要用心去做，都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恐惧是平庸者的标签，勇气是成功者的食粮，不要因畏惧现实望而却步，你不知道下一段路程会有怎样的精彩。别让自己的人生提前被剧透，想做什么就去做，失败又何妨？成年意味着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要让他人决定你该做什么。

  仝麟阁，前财经记者、投资公司董秘，发表文章累计超过100万字。千万级报道作者，网易年度影响力创作者。研究领域为政治、历史、经济和社会问题，为500强公司、地方政府做舆情咨询和社会分析，在多家教育学习管理机关任兼职讲师，现居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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